别忘了里昂火车站的那块丰碑

　　陈婧

　　近日，欧洲各国以各种方式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一百周年。而不久前，法国则在巴黎的凯旋门举行仪式，缅怀参与到一战的中国劳工。法国是一个重视历史研究的国家，然而有一批华人，曾经在这段历史硝烟中被忘却。现在，那段日子、那些人又重新浮出水面。

　　第一次世界大战历时长达四年多，前后被卷入战争的有五大洲的33个国家、15亿人，大约有7000万人被动员参军。开战两年后，英法陷入战争攻势疲惫的状态中，用以维系战争并最终致胜的兵力锐减，劳动力奇缺，战争几乎难以为继。陷入困境的协约国成员把目光投向东方，“以工代兵”，招募华人劳工并装备步枪，支援欧洲战场。

　　在当时北洋政府的协助下，英法两国得以在中国招工，入选的条件非常严苛：20岁到40岁的青壮年男子，体格强壮，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。最后入选的劳工中，山东籍的占到绝大部分，少数来自江苏和华北，不仅因为招工的地点选在青岛和威海，更因为山东汉子体格魁梧。招募的劳工工资每天只有1法郎，却要求每周七天不休，日均工作长达10个小时。但因为可以给家属留下一笔财产，故而吸引不少穷困的农人报名。英法两国相加，最后招募的劳工人数达到14万名。

　　被招募的劳工立刻被送往法国北部和比利时的英法联军前线，在炮火最猛烈的地区援战。由于路途相隔遥远，运输这些劳工也历经周折。从启航地山东到法国的海上行程，短则40天，长则3个月。大风大浪带来的晕船呕吐，坏血病和黄热病等各种疾病的威胁，以及船上恶劣的生活条件，导致一些人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。为了避开德国的海上封锁，运输船甚至绕道加拿大，让华工坐火车穿越北美大陆，然后再次乘船跨越大西洋，才能抵达法国。长途奔波的疲惫和加拿大的严寒，又让一批人埋骨他乡。

　　真正严酷的考验从他们抵达法国后才开始。他们签下了三年的合同，作为志愿者的平民，以木匠、铁匠、石匠、瓦匠或是翻译的身份支援后勤，并得到了不参与任何军事活动的承诺，距离前线至少16公里。然而事实上，他们中的9.6万人被分配到英国军队，3.7万人由法国军队指挥，还有1万人借给了美国远征军。无论在前线还是后方，他们从事的都是最艰苦、最繁重的工作。但凡修筑工事、挖掘战壕、清除地雷、筑路架桥、制造军火、运输弹药，战争有所需，他们便无所不在，无所不为。

　　战争结束后，华工中的大部分继续工作，并在战争摧毁的地区填平壕沟和被破坏的路面，重建城市。据不完全统计，危险的工作环境、如西班牙流感之类的瘟疫和敌人的攻击，使得近两万华工在法国阵亡、失踪、累死或病死，他们最后被埋葬在法国加莱的两座军人公墓中。剩下的十余万人除了少部分留在欧洲，大部分则以每月五千人的速度遣散回国。2002年，最后一名华人劳工辞世，与历史一同随风远去。

　　历史学家们说，纪念是为了珍惜和平，因为只有和平才能够让世界继续走向强盛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一百周年纪念之际，这段曾经被遗忘的历史，更加需要再次被重新解读与铭记。今天在巴黎里昂火车站附近，可以看到1988年矗立起的一座“中国劳工纪念碑”。碑文用汉语和法文镌刻着：“公元1916年到1918年，14万华工在法国参加盟军抗战工作，有万人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。”值得一提的是，华人劳工支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事件，也孕育了之后影响中国现代历史进程的中国留学生赴法 “勤工俭学”计划。

　　如果你有机会去参观一战最激烈的战场，不要忘了那些留在他乡的华工，值得人们尊敬的是，他们也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了世界历史的进程之中。

　　（作者为法国国立人口研究中心访问学者）

　　作者：陈婧来源新闻晨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