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 无法想像那个寒冬的夜里她楼上楼下可能走遍了候车室的各个角落,才找到我,找到那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农村小姑娘。” 第一次独自坐火车是在30年前,寒冬的一天,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农村女孩子,因为家庭的变故要独自去东北的姐姐家。至今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扎着两个小辫,穿着一件小棉袄,外面是那时农村女孩穿的很单薄的对襟小衫,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,里面装满了书。 我只知道姐姐家那个地方叫海林,也通火车,我先是坐汽车到了济南,在济南火车站买票时我说去海林,竟然真的买到了火车票。上了火车,对面的人问我去哪儿,我说去海林,人家说不对,车是到哈尔滨的,然后好心人看了我的票告诉我,我要到哈尔滨转车。 车厢里很冷,我从家里带的钱买完车票已经所剩无几,因为有些晕车,倒是也没觉得很饿,除了睡觉,我就是趴在窗前,贪婪地看外面的冰雪,很新鲜。 火车终于快到哈尔滨了,我跟着着急的人们往车厢门口挤,挤在我旁边的大婶和大叔,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。大婶问我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,我说去海林姐姐家。大婶说俺是汶上县的,要去牡丹江,去俺闺女家,海林离牡丹江很近呢,咱倒一趟车。 从拥挤的出站口出来,正是天要黑的时候,我已经和大叔大婶走散了,很茫然地跟着人们往外走,哈尔滨好冷啊,我瑟瑟发抖,手里紧紧抱着那一包书。后来碰到车站工作人员就问去海林的车是几点,说是夜里12点。还有好长时间才能上车呢。哈尔滨车站好大呀,楼上楼下,我孤单一人真是有点害怕。又饿又困的我,找了个候车室的旮旯坐到地上抱着我的一包书就睡着了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我迷迷糊糊被人拍醒,是那位大婶,大婶说闺女俺可找到你了,俺这楼上楼下候车室找遍了,你这车票要去办中转,俺怕你这孩子不知道呢。 原来还要去办中转签票,那个时候买了通票,中途倒车还要去中转站签票,第一次出远门的我不知道。大婶拉着我走了好远到了中转站排队的地方,告诉我换了票在哪个候车室排队上车。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到了姐姐家。 从那次第一次出远门,此后多少年,我求学读书,寒来暑往,无数次坐火车,到后来工作了,一次次远行,我已然不是那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农村女孩子,但是直到如今每次出门,我还是首选火车,我还是喜欢趴在玻璃上看外面的风景,看远处的村庄和近处的田野,火车总是让我感到莫名的亲切。火车让一个农村小女孩走向了远方,开启了她的人生梦想。后来我几次经过哈尔滨车站,每次经过我都会想起那位大婶,我永远记得当年昏黄的灯下,她和我说话的情形,拉着我的手去签票。无法想像那个寒冬的夜里她楼上楼下可能走遍了候车室的各个角落,才找到我,找到那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农村小姑娘。 —去什么地方呢?这么晚了/美丽的火车,孤独的火车?/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,令人记起了许多事情。/为什么我不能挥舞手巾呢?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。/去吧,但愿你一路平安。/桥都坚固,隧道都光明。这是土耳其诗人塔朗吉写的诗《火车》。每次读这首诗,心底都会升起暖暖的感动。想像一列火车,带着无数善良的人,无数人的梦想,在星星闪烁的夜晚,奔向远方的情景,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火车旅行的人,才能体会出他描写的对火车这种真实的感觉。 是的,每次看到火车,我都想招手。 (作者简介:普通读者,身份不详。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