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夏天,坐了两次大陆火车的硬座,一次是辽宁往天津,另一次是福建到广东,都是一个人的自助旅游。虽早就听闻朋友的劝告,在经费允许情况下坐长途火车,有软卧就不要买软座,若有软座也可以体验一下硬卧,至于硬座嘛,没事就别尝试了。 但我实在太小看这几个路段与车次的买票人潮,即使提前3天去买,也都只剩下硬座。从丹东到天津以及厦门到广州,都得彻夜坐上15个小时以上,发车前买了点食物与饮料,但又不敢买太多,怕急着上厕所。 第一趟硬座体验,是傍晚5点自辽宁丹东出发,前3个小时,一路经过沈阳,便往西南方向行,总觉得还可以适应。 对面坐着的是一对情侣,中间我们只隔了一张小桌子,上面还有个铁盆,应该是用来装垃圾的;观察了一下,四周乘客无论嗑瓜子、啃鸡爪或剥果皮的,果然都往这个里面扔。随着车厢摇呀晃的,我也跟 着打盹了。无奈车子里人声嘈杂,路况不稳,睡没多久便会断断续续醒来。 前面这对情侣开始与我交谈起来,他们俩都是1986年生的,刚从丹东结束了一份临时工作,在工厂做了半年,厌倦了便收拾东西往下一个城市找新的工作、体验新的生活,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四五年。 我听了很是惊奇,怎么不考虑定居在哪个城市呢?那男生回复我说,他们两个是同乡,老家在贵州,家里都很穷,所以很早就跑出来想闯一闯、拼个机会,但没钱念大学,所以都从事一些农工方面的工作 。 我问他,这样在城市间接着走,不辛苦吗?那女生笑着说,这样其实挺好玩的,两人的行李就一大包衣服与盥洗用具,衣服也不用买太好,可以御寒就行,一路上走遍大江南北,也是另一种享受。 我笑了笑,不知怎么回答,但这种想法,倒让我印象深刻。他拿出一袋荔枝,说吃不完,一起用吧!我们就这样一路聊到了深夜。下车后,我们没有互留电话,只说下次到了大陆,说不定又会在哪个硬座上遇到。 第二次硬座,下午6点发车,左边坐着一个小伙子,一上车就跟外边的几个大伯聊得不亦乐乎,有说有笑。我的对面则是两个倒头大睡的中年男子,在硬座上能睡得着也算是一番功夫了。 我自顾自地望着窗外发呆,一边听着乘务员推销号称有专利的铅笔, 以及具有纪念价值的邮票。那小伙子倏地转向我,问我方不方便聊聊 ,我们便聊了起来。他自称阿宾,却不告诉我姓名,他说搭硬座要撑很久,所以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车上聊天,但不方便让人知道名字。 阿宾只比我小几岁,却有张娃娃脸,看起来像个大一新生。他今年大四,念的是医学系,但因没兴趣便办了休学。他问我此行目的地为何,我回他去广州旅游。我反问他,他耸耸肩,回了一句“不知道” ,因为他和一个做饮料生意的学长约好了,3个月后要去他那儿工作 ,所以他还有将近90天的自由时间。他是东莞人,这班车虽到广州, 但他不想回去,说是怕家里啰嗦,而且自己也好久没有和初中同学见面了,这次一定要大玩特玩,然后再往广西、贵州甚至到云南去。 阿宾是个很热情的人,但要在狭小座位里维持着固定姿势,我还是无法彻夜和一个人聊通宵。他拿出他的笔电叫我一起看影集,其中有段情节是日本军官在查中国卧底的,但实在是太累,眼皮一沉,我俩不知何时竟都睡着了。醒时是凌晨6点,电影已经播完,阿宾还睡眼闭着,我别过身去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。 这些与我年纪相近的大陆年轻人,或许是不得已,或许是顺水推舟 ,却这样开始了一段又一段的流浪岁月;台湾青年则是一窝蜂地去澳洲打工度假。 大陆很大,成百上千个城市要走马看花或长久居住,都是很难捉摸的事情。我想起了那对情侣,在往天津的路上分我吃的荔枝,尝起来不太甜,有点涩涩的,但在难熬的硬座上,嚼着嚼着,竟也别有一番滋味,或许我也被他们影响了吧。 到广州,已经是上午7点,我和阿宾在下车时被人潮挤散,我提着包,急着找地铁,也不很在意他走到哪了,毕竟也只是萍水相逢。经过一番寻觅,我按着路标走到了5号线入口,看见阿宾一个人在地铁站外讲手机,我喊了一声,他挥手道别,便转身离去。 我搭上地铁,心里沉甸甸的,还记着几个小时前硬座上的人文风景。 |